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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条路，那片山
作者|马远媛
这是一条国防公路，修建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。它不怎么宽，只有两车道，它也谈不上直，一直温柔地绕，绕上山，再绕下山，沿着山脚一路蜿蜒，车也就只能缓缓地前行。儿时经过这条路，总会想：为什么不在山上打个洞，让班车钻过去？的确，后来修的很多公路，都是打隧道、架桥的，又直又宽，很高效率，很现代。但偶尔，看到山上那些刺眼的洞，不禁会想：有人问过山疼不疼吗？究竟什么是文明，什么又是野蛮？又一次走上这条熟悉的路。还是那些高高低低的山，那片深深浅浅的绿，还是熟悉的温暖阳光，透过银杏树和水杉、梧桐的枝叶在路上洒下片片斑驳的光阴——明明灭灭，如同一帧帧发黄的老胶片，从记忆深处一一闪过。
山里生山里长的我，认识“山”这个象形字最容易。小的时候在家门口画画，对面就是一座金字塔状的山，那个规规整整的三角形也总是我画中的常客。虽然它山脚有悬崖，左边右边还有连绵不绝的山，但我对于山的三角形印象早已根深蒂固。儿时的记忆大多与山有关。也读过不少童话故事，但我的童话故事都是以屋后的那片山为场景来脑补的，每次在山上溜达，我都会惊喜地发现小兔子住过的蘑菇（房），躲在树叶大伞下的小瓢虫，老乡们为放背篼临时挖的土台阶在我眼里是白雪公主后妈的宝座，树杆上偶有一个树洞，我猜想那是松鼠的豪宅。山总是最慷慨的，它给人们它能给的所有。春天万物复苏，我们可以采到鲜嫩的蕨苔、椿芽、荠菜、竹笋、野草莓，大人们在林间点香菇棒木耳棒，孩子们不帮忙干活的时候就寻宝去了。夏天树木葱茏，山色欲滴，我们一边胆战心惊地提防着有蛇出没，一边乐不可支地在林间穿梭，红彤彤的裤裆泡、刺泡，紫色的桑椹，野葡萄，还有野桃子、李子……简直是巨型的免费水果店！记得有一次上学，和小伙伴在路边的山上去摘桑椹，竟然迟到了快一个小时，要知道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，山上的各种野果，对于馋嘴的小孩子有多大的诱惑啊？至于丰收的秋天，就更不用说了，漫山遍野跑着捡板栗，顺带采摘来板栗树下淡粉色菌盖的板栗菌，回家烩上一锅，那香味，至今久久难忘。有一次捡板栗，我还看见过熊的脚印，是很新鲜的脚印，那是我离危险最近的一回。到了冬天，山也没有寂静下来，午后的暖阳里，和小伙伴们呼朋引伴一起上山捡干柴，各种枯枝捡到一起，砍根葛麻藤一捆，拖回家去总能得到家长的赞许。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，只要人勤快，山总不会任你饿死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家乡大力发展椴木香菇木耳，山，于是一片片地秃了，绿色消退，枯黄蔓延。没了树的山，像生了病，恹恹的，让人心疼。幸好，国家实行退耕还林了，短短几年时间，“斑秃”治好了，山林又恢复了秀丽的风姿。
这条路不宽，但路的两边总有整齐的行道树，有的是修路之初就栽的，现在已经高大到遮天蔽日，有的是后来陆续补栽的。有水杉，有梧桐，更多的是银杏树。高高低低疏疏密密，一年四季里，它们从鹅黄到嫩绿，从翠绿到金黄，再到铺满一路的落叶。它们像忠诚的卫士，列队欢迎每一位行人；它们像慈祥的保姆，日夜庇护这条路，白天，在烈日下洒下一路绿荫，晚上，用树叶沙沙的协奏曲陪伴每一位夜归人。每当走上这条路，耳畔总会响起起那首有名的美国民谣《乡村路带我回家》。这些年旅游开发将这条路包装成了“中国最美乡村路”，水泥路变成了柏油路，路边多了游人休息亭和花海、池塘、水车等等，比起以往更多了一份闲适和自在。在别人看来，“中国最美乡村路”也许只是一种炒作，但是在我看来，名副其实。至少，是我心中最美的乡村道路。—END—
【本文作者】马远媛，在报刊和网络媒体表有散文作品等，现居陕西留坝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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